烟草研究：一场吸烟与健康的世纪博弈
[发布时间：2012-06-04 04:14:39 点击率：]

  □ 新华

  从1930年德国科学家发现吸烟与癌症的统计相关性开始，国外的烟草研究一直波澜不断。一场吸烟与健康的博弈就此展开。

  刚从赛场下来的Ellsworth Vines 身着洁白的网球服，左手抱着网球拍，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支快燃尽的香烟，笑容灿烂。

  这是美国杂志Popular Science 1934年10月期的Camel（骆驼牌）香烟广告画面，同时配有文字说明“Camel，振奋你的精神”。之后，这位红极一时的网球明星再次受到广告商的青睐，继续出现在Camel香烟的广告中。

  然而此景难在。现代文明社会中，很难想象香烟会和象征着健康的网球运动联系在一起；也很难想象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甚至到六十年代香烟都被当作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上流社会的社交必备品。

  在当时，甚至一些医学杂志也刊登有香烟广告。1933年11月，《美国医学会志》（the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刊登了第一个香烟广告——Chesterfield，并持续了二十年。同一年，Chesterfield在纽约州医学杂志（the New York State Journal of Medicine）刊登广告，广告词很诱人：“它（香烟）像你喝的水那样纯净”“Chesterfield，让你的烦心事走开”。

  端倪初现

  1930年，德国科隆科学家发现吸烟与癌症的统计相关性，8年后美国约翰·霍布金斯大学的Raymond Pearl博士发现吸烟者的寿命要比非吸烟者短。到了1944年，美国癌症学会开始警告“吸烟可能危害健康”。不过，当时“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吸烟与肺癌相关”。

  转折出现在1950年。英国科学家Richard Doll 和Austin Hill在《英国医学杂志》（British Medical Journal）发表的论文《吸烟与肺癌——初步报告》以及美国科学家Wynder 和 Graham发表的论文《吸烟是肺癌的可能致病原因——一项684例患者的临床研究》成为确认吸烟危害的开创性研究。讽刺的是，Wynder的科研论文发表在刊登有烟草广告的《美国医学会志》上。

  烟草公司对这些研究反应极快。1954年，美国主要的烟草公司成立了一个名为烟草工业研究委员会（Tobacco Industry Research Council，TIRC）的组织来对抗烟草有害研究引起的公众担忧。

  TIRC通过对一些“独立科学研究”的支持，企图迷惑公众。它宣称：近期一些关于烟草有害的研究并没有定论，虽然我们对于科学家的研究成果表示尊重，但是必须看到一些知名医生和研究者对于上述研究的质疑，我们相信自己的产品不会对公众健康造成危害。

  TIRC表示要邀请学术和人品皆清白的科学家来负责研究工作，同时也会成立一个由包括医学、科技和教育的中立科学家群体组成的顾问委员会。

  在TIRC的建议下，烟草公司开始生产带过滤嘴以及低焦油含量的香烟，成功打了一个翻身仗：原本下降的销量开始重新上扬。

  好景不长。1962年，伦敦医师皇家学院发表的报告进一步肯定了之前的关于烟草有害的研究，指出吸烟能够增加死于肺癌与心脏病的风险。

  迫于政治压力和日益庞大的烟草导致癌症的科研证据，1964年美国公共卫生部发表了长达387页的报告《吸烟与健康》。报告明确指出，“吸烟与男性肺癌存在因果关系”，对于女性来说，虽然研究不如男性那样广泛，但结论一致；吸烟人群和非吸烟人群相比，患肺癌的几率要高9~10倍。同时，香烟中的致癌物质也被提及：包括重金属镉、DDT以及砷。

  研究之争

  1968年，为了让吸烟带来的危害引起更多人关注，美国癌症研究所（National Cancer Institute，NCI）成立了烟草工作组（Tobacco Working Group）并制定了一个研发低危害香烟的计划。工作组的成员来自政府、学术界以及烟草业。

  1968年~1980年，吸烟与健康项目的研究花费超过5000万美元，74%的研究集中在香烟的化学以及生物学鉴定。档案记录表明，来自工业界的成员协助确定研究课题的优先性，主导研究结果和报告发布。

  香烟业内文件透露了工业界对于吸烟行为与卷烟设计关系的认识，利用这些认识，烟草业开始设计“弹性”产品：用不同的烟气和尼古丁含量的香烟来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

  烟草公司想尽办法来让香烟看起来比较健康。为了“更低毒素，更低烟含量”的要求，烟草公司通过增加卷烟纸的空隙和扩散率、多孔的过滤嘴等工艺来降低人们对于烟草危害的警惕。

  事实是，这些所谓的“更健康”的香烟甚至对人危害更大：卷烟中烟草密度降低，用更大的体积来替代；带有过滤嘴的香烟让吸烟者感觉刺激性相对较小，因而导致吸进更多的有毒物质。

  1980年初，Brown &Williamson公司特意设计了一款有特殊过滤嘴的香烟：香烟的过滤嘴利用特殊工艺，既不影响吸烟者的吸入，又减少了焦油、尼古丁及一氧化碳的检测值。这也让监管部门意识到检测方法存在的漏洞，最终认定传统的检测方法不适应该品牌香烟的检测。

  真假减害

  低焦油含量的香烟算得上是烟草减害研究的最初尝试。然而事与愿违，历史和大量研究表明，所谓的低焦油香烟并不比传统香烟危害更小，更多的吸烟者转向低焦油香烟也没有给个人和公众带来健康裨益。因此，美国国会决定禁止烟草公司使用“柔和”“低焦油”等误导性的字眼。

  上世纪80年代，工业界开始进行更彻底的工艺改革以应对日益增加的诉讼风险和日趋高涨的控烟运动。1989年，R.J. Reynolds公司宣称发明了一种无烟香烟；Philip Morris公司试验了各种电加热吸烟系统，避免烟草的直接燃烧，减少二手烟危害；还有一些改进则着重强调降低传统香烟中有害物质的含量。

  2000年初，有证据表明一种原产于瑞典的无烟烟草制品Snus使用量上升时，与吸烟相关的疾病发病率显著下降。这种精细研磨的湿润烟草在瑞典本土以食品形式被监管，确保生产者降低其中有毒物质的含量，比如亚硝胺和重金属。

  但双刃剑效应仍然存在。美国的食品药品监管部门意识到，在无烟化规定越来越普及的情况下，一些烟草公司开始积极鼓动吸烟者尝试无烟烟草。

  2006年，一种新的烟草替代产品——电子香烟问世。这种有着传统香烟外形的装置，利用电加热来挥发甘油中溶解的尼古丁。有科学家认为，“如果能够恰当测试、监管和质控，这种香烟替代品有可能减少烟草危害。”

  然而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对待电子香烟的态度非常慎重。“电子香烟中可能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不安全成分，而且可能会引诱青少年尝试包括传统香烟在内的其他烟草制品。”FDA表示，还没有接到关于其安全性和有效性的临床试验结果，因此公众还不能确切知道它的危害。

  不过，“出于对那些无法戒烟者的考虑：美国大约有70%的吸烟者希望能够彻底戒烟，每年有45%的吸烟者尝试戒烟，最终只有6%的吸烟者戒烟成功。”FDA也在重新斟酌“减害烟草产品（Modified Risk Tobacco Products）的研究。

  受FDA的委托，美国医学研究所（Institute of Medicine）专门成立了一个“减害烟草产品科学评价标准”委员会，并于2012年发布了一个长达370页的烟草减害研究科学评价标准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