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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逃离体制
1980年,中央机关到北大挑人,一下子就看中了黄怒波。那时的黄怒波,有才气,写一手好诗。短短几年间,青年黄怒波经历了王任重、胡耀邦、邓力群、朱厚泽、王忍之等几任领导,29岁至正处级,还是中直机关优秀党员,他的人生看起来是康庄大道。
中央机关是最前沿的阵地,起起伏伏,青年黄怒波静看潮涨潮落,在政治上收获不少心得。
一次天安门组织大联欢,黄怒波作为部机关党委委员,分管青年工作,联欢活动的组织工作自然就交给了他。后来中直机关各种活动都找他,各个部门都找他,他也有点烦了:“就变成人家都有问题,就我是优秀的,我也不说怎么样,那个时候就想,能不能过远离政治的生活。”
后来调到干部局,黄怒波有机会看到很多老同志的档案,从抗战时期、延安时期、“文革”,到现在,有的厚厚四五本,在各种运动中被整、被撤、写检查的经历,阅后悲鸣不已,“有的人所谓革命的人生其实是自我批判的一生。”各种反省、检讨、批判,让黄怒波看到政治斗争的残酷性,“意识到这个,我就难以接受。”
青年黄怒波忽然觉得人生真是不可思议,眼看着这些生命从年轻到老,越活越拘谨,越活越谨慎,在政治斗争中过着风雨飘摇的生活。“不能叫幻灭吧,但是起码我对这个体制已经毫无兴趣了,出去吧,但是那个时候我也没想过下海,因为自己也决不认为自己能下海做企业,反正不想继续呆下去了,去哪儿呢?”
这时,契诃夫的《小公务员之死》又把他惊出一身冷汗。见多了官场上人在的时候众星拱月、人走的时候门庭冷落,黄怒波真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契科夫笔下的小公务员,在权势面前战战兢兢,唯唯诺诺,人格分裂。
他给陶铸的女儿陶斯亮写了一封信,表达了对一个革命家庭的敬意,也倾诉了自己的想法。当时陶斯亮正参与创办中国市长协会,觉得这位意欲从部里出来的年轻处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欣然邀请。部里不放人,“那时候大家都在‘玩捷径’,没有人真正愿意离开,混到一定年岁,或可派到××日报混个总编社长什么的。”折腾了快一年,黄怒波写了数次请调报告,都被驳回。最后急了,黄怒波写道:我是一名中共党员,走到哪儿都是给党工作,为什么非要留我,留住人留不住心……领导最后批了3个字,“让他走”。
在体制的边沿上
机关10年,黄怒波说学到了两个最重要的学问:其一,大体知道中国政治体制是怎么运转的;其二,学到了体制的严谨,“严谨”里包含了正派、谨慎、坚毅等正向品格——“因为那一批人是延安时期过来的,一辈子虽然谨小慎微,但在政治上也还是很正派的,那时干部真没有什么腐败可言,每天从早到晚工作,延安作风还在深深影响着他们。我在部里工作10年,几乎没有迟到过一次,也没人打考勤,全靠自觉。我带出来的处,也保持同样的作风,私底下即便送个茶叶什么的,拿了脸就会红,坚持不要。”
黄怒波一直认为机关10年是他一生的财富,虽然最美好的青春留给了体制,但一生获益无穷。这10年他从没停止过写诗,他的同事们不知道身边隐藏着一位诗人——这也成了他离开的原因,因为“诗中是另外一个我”,实在憋得难受了,就在《人民日报》海外版发表。即使出了诗集,他也从不示人,诗人骆英跟官员黄怒波,他刻意地让二者截然分开。
1990年,黄怒波被派到市长协会下属的中国城市出版社当常务副社长,刚准备大干一场,现实情况却令他瞠目结舌——出版社原来由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所主管,靠卖书号为生,人员素质差,而且已经形成了一个团伙,工经所派了六届社长,“都被这帮人赶走了”。黄怒波初来乍到,就碰到棘手的纠纷,事涉书号买卖。河南省检察院来调查,称图书《茶余饭后》是河南一书商从城市出版社买来的,书商已招供,河南省检已列为大案查处。
新中国第一起行政诉讼案
黄怒波全力配合查案,他决心藉此整顿出版社,清除毒瘤。全社上下紧张,人人自危,不知道黄怒波接下来要唱哪出戏。“我的人生特戏剧化,根本不知深浅,就一步踩到了一个危机四伏的,每个人都拿着刀子等你的迷局,自己还不知晓内情,很冲,也很愣。”黄怒波说。
身处绝境,“毒瘤”们不得不与黄怒波短兵相接,告状、色诱、泼妇骂街……
案子还在查处中,新闻出版署突然下文说,中国城市出版社倒卖书号,勒令停办,人员遣散。不久北京的大小报刊发布了中国城市出版社停办的消息。“法官还没见到当事人,死刑却已宣判了。”黄怒波目瞪口呆。对此,建设部也不满,加急电报打到新闻出版署,称你们不能这么做,希望一查到底。
出版社社长看风声不对,也不来上班了,一时人心惶惶。领导找黄怒波谈话,说关键时刻,别也撂了挑子。领导的谈话一下子激起了黄怒波的斗志,他回社里发话,愿意干的留下来,出版署不给书号,我们继续用剩余书号出书。为谋生存,经建设部许可,黄怒波成立了一家咨询公司,为了给大家留条后路,希望藉此养活出版社三十多号人——这也是中坤公司的前身。
安排好后路,黄怒波找到北京市一中院,把有关管理部门告上法庭,这也是新中国有案可查的第一起行政诉讼案。这时机关的关系也派上了用场,领导说出版署做得不对,建设部党组也支持黄怒波。官司还在打着,黄怒波就开始了内部整顿,“‘毒瘤’纷纷清除,一个不留”。
判决书下达的时候,黄怒波在外地出差,部里领导给他打电话说,怒波,官司赢了,出版社恢复,到此为止吧。黄怒波理解领导苦衷,部委之间不希望事情闹得太难堪。但他有一口气咽不下,关停出版社时,所有媒体都发了通稿,“这次不能轻饶了你们。”他把判决书寄给了中新社的朋友。余下几天,全国重要媒体都转发报道,震动极大。
做实业被骗
“你看凡是体制内出来的人都是有个性的,就是都不能融入体制的这种。如果没有改革开放,我只能在体制里面呆着,或者做一个坏人,或者做一个窝囊人,做好人没有用,只给你留了一条缝隙生存。我知道我不能再呆下去了。”1995年,黄怒波把此前注册的那个咨询公司进行了改制,后来逐步做成了中坤集团,而市长协会的日常工作他也慢慢淡出,只是协会会长助理的职务一直保留至今。
逃离体制,出来以后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但什么是不能做的黄怒波心里很清醒:第一不做跟国家经济命脉相关的产业,比如不碰煤炭、石油、粮食;第二不做文化出版;第三不碰饮料和食品行业,风险太大,一次投毒也许就要了老命。
那就尝试实业吧。黄怒波于是在河北易县投资了一个铜管拉丝厂,很快就被骗了两百万;他又卖茶叶,在湖北宜昌也被人给忽悠了,买来了一吨,根本不知道如何卖出去。这时候的黄怒波,办企业还停留在大队会计(黄是知青出身)的阶段,只有简单的成本和账目的概念,却养成了一个习惯,经商最看人性。
如今的黄怒波,手中捏着不少稀缺的资源,50个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以古村落为主),1个世界文化遗产地,两个国家级5A景区,4A景区若干。很难估量这些资源未来的商业价值,但黄怒波自信中坤集团会成为一个百年老店,“因为它有着最好的商业模式。”
中国市长协会副会长陶斯亮曾与黄怒波共事多年,她评价黄怒波:“他足够聪明,通过合法手法或者不违法的方式赚钱,他把它玩得很好。真的是奉公守法,就别当企业家了,就像我这样坐办公室就行了。但是,你要是不遵守法规,你的企业很快就会完了。我觉得他在这两者之间游刃有余,这是他成功的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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