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5.12
[发布时间：2008-07-30 00:00:00 点击率：]

　　□ 郁小萍

　　引子

　　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那一刻

　　伤痛北川

　　绵阳，帐篷像蘑菇一样开放

　　绵阳人渴望“家”重新安全、完全

　　绵阳人在非常时期的笑容

　　绵阳的震感

　　2008年5.12汶川特大地震一发生，我所居住的城市绵阳，瞬间就成了世界瞩目的地方——因为14点28分那惊心动魄的几十秒摧毁了北川县城，而北川是绵阳市的一个县，它离绵阳不过几十公里路程。

　　绵阳人在各地的亲友们从当今最迅捷的通讯设施中知道了四川绵阳是这次特大地震的重灾区，但并不知道具体情况。那一刻，有成千上万焦灼关切的电话打向绵阳。可是绵阳的通讯在一瞬间中断了，我们接不到外地亲友的电话，我们也没法联系上同处一城的亲友，所以我们反而比不上外地的亲友们着急。我们只知道那几十秒钟非常可怕。

　　我一位同事的女儿，正乘坐一辆公交车上班。14点28分，当车驶过百盛超市时，突然剧烈地颠簸起来。司机以为车子出了故障，眼看使劲掰方向盘、用力踩刹车都无法掌控这可怕的晃动，担心乘客出事，就叫大家下车。同事的女儿一下车，就看见两旁商店、机关有无数的人向街道中央跑。她也惊恐地开始奔跑，腿却软得怎么也迈不开——不仅是因为害怕，更因为平日里那条平整安静的柏油路，此刻竟像波浪一样在可怕地起伏奔涌！她被这柏油的波涛摔得扑跌在地，鼻青脸肿，几经挣扎，才将自己移动到一块空旷的地方。

　　我先生的一位同事，在本市临安昌江一幢高层电梯公寓买了17楼的一套住房。14点28分，他正悠闲地站在窗前远眺，突然听见一声巨响，扭头一看，落地式空调砰然倒下，酒柜里的酒瓶、酒杯哗啦啦摔了一地。再看窗外，天空变得低沉阴暗，从楼前流过的江水，刚才还清澈温静，现在正翻涌着浑浊的大浪，以一种可怕的形态流动……

　　14点28分，我的一位女友正走到门边准备换下拖鞋去上班。突然，家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她一看，是电视机在剧烈地摆动。“这是哪家装修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她跑过去将它紧紧地按住。可用尽全身力气都按不住这仿佛害了疟疾正打摆子的电视机！她心疼极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把电视机提了起来，放到了地板上。几乎是同时，音箱“嘭”一声倒到楼板上。她这才发现不是装修的问题：“这幢楼出问题了，要垮了！”但她还是不曾想到“地震”这两个字。惊恐中，她本能地感到要离开这间屋子。她已经忘了还穿着拖鞋，拉开屋门就往楼下跑。楼梯在晃，她紧拉扶手一步三晃地跑着。等她跌跌撞撞头晕眼花跑到楼前，才看见空地上已经站满邻居。大家还保持着仰头呆看楼顶的姿势——平日里在心中最坚固最温暖的楼房，刚才却像大风中的芦苇，来回摆动，脆弱无依……

　　而我在这一连串故事中算是比较运气的。2008年5月12日那天，我和儿子忙到近两点还没吃午餐。14点05分，我说我们应该去吃饭了；14点15分，我们下楼；14点20分，车子启动，我们往一家餐厅走；14点28分，车行驶到南河一个十字路口，突然，我听见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在车两旁响起。车窗外，许多人在紧张地奔跑。“哎，在捉小偷！？”我说。儿子把扶着方向盘，感觉着车身的簸动，说：“不！是地震了！”这时我才感到车子越来越明显地晃动！两旁高楼墙面上的水泥涂面被震成碗大的碎片往下坠落，在地上溅起一人高的尘浪，我们的车仿佛变成了一叶小舟，在波浪中起伏摇动……

　　我立刻掏出手机给可能在家中午睡的先生和在电视台上班的女儿打电话，电话却已经打不通！这更增加了我心中的惊惑。我们把车开到绵阳最宽阔的青年广场，一路尽量避开高层建筑。到了那里，我看见平时清静敞阔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惊慌无助的群众。广场侧，一幢号称抗八级地震的豪楼被拉开了长长的一道裂口，更增加了人们心中的慌恐。

　　我开始向人们询问他们在14点28分的经历，渐渐发现绵阳并没有楼房倒塌，大家的感觉都是摇动，惊恐，家里的东西不同程度地受损。这时我回想1976年绵阳地区平武县的大地震，就推测震中是不是在平武？

　　还好，绵阳的通讯在较短的时间内抢通了！国内国际亲友们的电话陆续打进来了！

　　我们身处灾区，是从外界的电话中才知道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与我们相邻的汶川县，发生了特大地震！我们知道了：这场地震是7.8级（这是当天报的震级），全国远至河北廊坊安徽合肥甚至首都北京，都有震感。

　　我们更惊痛地知道：我们绵阳的北川县，一个美丽的小县城，在这场地震中，永远地消失了。

　　伤痛北川

　　我在报社当记者时去过北川这个美丽的小城。它给我最深的记忆是干净整洁。在这个全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里，女人白皙姣好，男人豪放爽直。多年来，我也很难忘记那两座靠着小城兀立的高山，因为它们给人留下的感觉是逼窄和不稳固。

　　5.12汶川特大地震毁灭了这个美丽的县城。绵阳人尽管也生活在惶恐之中，但大家的心都被北川牵扯得发疼。北川通往外界的道路断了，有的路段是被撕裂开，有的路段是被垮塌的巨大石块闸断。绵阳最先允许进入北川的是干部、记者、救援队伍、志愿者等有关人员。一切同抢救生命无关的人员都不能去占用有限的道路资源。近在咫尺，绵阳人们都只能从新闻报道中了解北川的情况。但还有更多无法在电视里播放报纸上刊登的镜头，只能口口相传。一位电视台的记者在北川那一块块翻开的水泥板下，看见了太多跟他女儿年龄相仿的鲜活的小生命一瞬间魂断地震。这个硬汉子的手颤抖了，心颤抖了。他再也拍不下去。回到绵阳，他抱着自己五岁的女儿失声痛哭——他既为那些逝去的小生命深恸，也为自己的女儿还活着而感谢上苍！

　　我知道自己到了用笔张扬民族精神的时刻。我搜集了许多动人的故事。当我用笔记录这些故事的时候，我的心灵受到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

　　一位北川的女学生，被垮坍的水泥板死死压住一条腿，救援人员无法挪动她。眼看余震不断天色渐晚，这位花季少女大声喊：“我要活，快把我的腿砍断！”人们不忍，她一再呼喊“我要活！我要活！快砍！快砍！”有人含泪去找到一把菜刀，却下不了手。她还是那样大喊：“我要活！我要活！快砍！快砍！”举刀人硬着心肠，生生地往她腿上砍去！血肉飞溅，断骨凄白！在场的人无不热泪滂沱，少女却咬紧牙关挺着。天黑之前，她终于获救了！

　　北川一位副县长被